——我与许祺源先生的两次交往 近日结识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北京玩主,其父曾是刘景春先生当年在39中任教时的学生,其少时,亦曾在刘先生的鱼盆旁逡巡流连。他认为,刘先生所育之鹅头红、王字虎可执北鱼之牛耳,而无锡的许祺源先生所育之红顶寿星,则是海派之翘楚。特别是,许先生在文种鱼上造诣非凡,墨蓝花珍珠、十二红蝶尾等品种皆开一时风气。刘景春于2005年仙去,《北京金鱼文化概述》泽被后人,而其生平往事却如雾海沉舟,令人扼腕;许祺源先生年逾古稀,虽笔耕不辍,毕竟心力不济,其平生的养鱼心得,还有“许多许多的经验和教训、所见所闻”,未能与世人分享。笔者才疏学浅,幸与许先生有尺牍对谈之机缘。本文所述,即笔者与许先生两次交往之点滴,且表中国鱼人那一份九曲回肠的鱼脉鱼情。
上(记于2007年孟秋)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在网间潜水多日,偶尔上来冒个泡,不亦乐乎。近些日子,鱼送友的送友,送上帝的送上帝,缸中留下两三尾,看着惬意,心里也不觉寥阔了许多。翻看平日里搜罗的金鱼书籍和网文,每有所感,总愧疚于过往心浮气燥的日子。其中一本,便是许祺源所著的《东方圣鱼》一书。之前读过一二遍,都不如这回觉得熨贴。毕竟是一位养鱼半个多世纪的老人的经验之谈,言之有物,论之有据,比那些道听途说的胡编乱造不知强过多少。
碰巧,上周从大苏打那里得知,许先生看了我发表在《水族世界》上的《传统与玩家》一文后,很想和我聊聊,于是周五,不揣冒昧地给老人拔了电话。
知道他是无锡人,还怕江浙话听着费劲,还好,电话那头半熟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且嗓音高亮,抑扬有韵,并不像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起初只想问个好,表示下晚辈的敬意,不想一聊竟是半个多小时,我勿忙间拿出本小贴士,潦草地记下几笔。全程我大概说了十来句,其余都是听他说,揣想老人平日里总会有几分寂寞吧。
话间自然要提到“许氏鹅头红”。老人说,“许氏”之名并非自封,而是《水族世界》的总编拜访他时提出的。这里多少有些误会。老人不上网,对中金网那段鹅头红的南北之争不甚了了,自不知是先有“许氏鹅头红”,后有《水族世界》。而依我在《传统与玩家》的观点,许氏鹅头红也好,红顶寿星也罢,只要是好鱼就好,名位倒在其次。老人说,为了培育“许氏鹅头”,他前后花了几十年的功夫,一代代地提纯、复壮……我忽而意识到,这是一个民间玩家对“知识产权”的自觉维护,耿耿于怀也在情理之中。
转而又想,如果红顶寿星真是在许先生那里定型的——目前,红顶寿星的正品率已经比较高,可以视为一个独立品种——那么大江南北红顶虎头的养殖者饮水思源,都是该向许老道一声感谢的。
再者,便是鱼“大”为美的问题。老人说了个笑话,一次全国金鱼品赏会上,一位落榜的四川业者发牢骚:“这哪里是选美呀,分明是在选举重运动员。”为什么呢?因为他的鱼个头儿小,赛不过福州的。许先生说:“品鱼品的是个美字,鱼要协调均衡,光图大就走偏了。”这点,我举双手赞成,但我依然认为,两条鱼,在其他标准上难分伯仲时,大者胜。在《传统与玩家》里,我曾说:“以大为美”固然不妥,但大,确是美的重要维度……福州鱼场的一大功绩,就是让金鱼的体格有了飞跃……看半尺有余的巨寿在池里悠然而行,那雍容自持的气度绝非几条“珍珠丸子”可比。”当然,此“大”指形体之大,更指精神之“大”;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正是中国美学的传统追求。
有趣的是,北方乃至江浙的业者,谈起福州鱼时,总会端出后者生长期长的优势,而似乎忽略了这样的事实:日本与北京基本同纬度,其成年组照样可拿出20余公分的巨寿来。我想,比生长期,大概都是“一年决胜负”的观念在作祟——当然,背后更有行业现状与市场竞争的客观制约。
而许先生和我谈的最多的,则是中国金鱼的没落:好品种纷纷流到国外,新品种无法保持长久……诸多感慨,虽然我在过往文章中已有述及,但当一个前辈在耳畔言之切切时,一时间真有些心绪杂陈,一言难尽……
想来,许先生的家可能最接近于《传统与玩家》里提到的家庭鱼坊。他本业是中医,养鱼是业余爱好,不为稻粱谋,故可以沉下心来“做鱼”:“一个好品种可不是两三年就能培育出的,急功近利要不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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