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翻明朝的对外贸易史,我们便能大致勾勒出金鱼东渡扶桑的航迹。据《泉州市志》载:“明代开始实行‘禁海’政策,以后又有松动,开展在‘勘合政策’下的朝贡贸易。泉州被限定为‘仅通琉球’的港口。由于泉州港在国际贸易中的声誉,永乐三年(1405年)朝廷以‘诸蕃贡使益多’为由,在泉州恢复宋代曾经设置过的‘来远驿’,以专门接待外国的贡使和宾客。”至明成化八年(1472年),福建市舶司为协同布政司(设在福州)管理,从泉州(市)迁至福州(市),“来远驿”一变而为“柔远驿”,现座落于福州市台江区南公园斜对面的琯后街40号,并另设一名:“福州市对外关系友好史馆。”古琉球国,今属日本冲绳县,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东北亚和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著称,有“万国津梁”之称。金鱼自琉球登岸日本,顺理承章。至于金鱼为何未从明朝专门管理对日贸易的机构——宁波市舶司 “安远驿”出境游到日本,笔者只能望“史”兴叹。按说,宁波更接近中国金鱼的发祥地,是倭寇作乱使然,还是中日勘合贸易所限,或许只有九泉之下找安达喜之问问了。
虽然不知日本“泉州”名称的由来,但联想到中日文化如镜里镜外两生花的关系,此“泉州”与彼“泉州”之间,还是颇多引人遐想的姻缘。而“掉书袋”的好处,便是让我们有理由相信,福州金鱼的历史至少要追溯到五百年前。只是沧海桑田,旧时“东渡”变“东来”,日本兰寿的引进翻开了中日金鱼交流史的崭新一页。
兰寿,日语中写作“らんちゅう”,读作“ら=拉”—“ん=嗯 ”—“ちゅ= 秋”—“う=唔”,为汉语“卵虫”的音译。“卵虫”即“蛋种”之意,闽南话中本无“蛋”字,其称“蛋”为“卵”,可作“卵虫”自闽地传入日本的佐证之一——日本至今仍拿“卵”字表达“蛋”。为记忆方便,日语中也将“らんちゅう”写作“鱼兰鱼寿”,因汉语中没有对应词,国内曾写作“兰铸”、“兰畴”,最后约定俗成为“兰寿”。
在中国,“蛋种”金鱼,至迟出现在1596年也即明末张谦德《朱砂鱼谱》成文之前,书中提到“金管者、银管者”,据清句曲山农《金鱼图谱》注释:“凡有管者脊如虾无鬐”,可知为蛋种。蛋种发头鱼,至迟出现在清康熙年间(1662-1723),蒋在雍在其《朱鱼谱》中记有“佛顶珠”鱼:通体银白,“独于脑上透红一点,圆如珠而高厚者方是。”证明其时蛋金顶瘤已然生成。在日本,“卵虫”一词最早出现《金鱼玩养草》中,1764年出版的《万芸似合袋》中有“狮子头兰寿”记载。有图为证的,是栗本丹洲(1756年~1834)所著《鱼虫谱》一书,内有关于“金鳖”鱼的介绍,称其亦名“兰虫”,其中略有头瘤、背光滑的、比较好看的“金鳖”称作“狮子头”鱼。“金鳖”者,《金鱼图谱》中亦有说明,“用小鳖鱼者,其子脊无翅,身扁而短润,名曰金鳖”,可知是原始蛋鱼的总称;“狮子头”者,宝使奎《金鱼饲育法》(作于1852年前)有载,“又有一种于头上生肉,指余厚,致两眼内陷者,尤为玩家为尚,此种纯白而红其首者为上品,名之曰狮子头鱼,愈老其首肉愈高大。”
据此,笔者提出日本兰寿与王字虎头(古老的蛋种高头型)同宗同种,从词源学上讲,两者在演进过程中应存在“借用”关系。这一观点,与网间通行的中日两国由原始“蛋金”平行发展的说法不符,而迄今为止,我并未见后者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前几日遇到李振德先生,也对我的观点表示赞同:“自古而今,中日两国金鱼的交流就从未中断过。”

(1985年,叶其昌(右)与汪聿刚(中)、陈镇平(左)在福州市花木公司新店鱼场。 反清复明供图)

(中国兰寿培育的先行者—— 叶其昌先生被 CCTV10《水下淘“金”》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