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闲聊 l1D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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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场小雪过后，2011年的北京迎来了真正的冬天。倒退三十年也许过了十一就是这样的天气，可是现在阳历11月底，行道树还是风采依旧，真真让人苦恼。望着冬日夜空，冰轮初上，星斗湛亮，心理涌起一股热流，于是乎拿起电话约了几位之前聊鸽的发小聚聚。 {( !)P
地点定在劲松中街的一个清真饭馆（其中一位A君是虔诚的穆斯林，其祖上一位大德曾经徒步去过麦加朝圣），8点A君先到，我随后而到，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其他两位相继到达。我们哥四个见面打招呼非常有特点，尤其是在清真馆子，一定是互相道：“啊撒俩木，啊俩困”（穆斯林打招呼的方式）。席间菜品也是铁打的规矩，典型的京路清真老四样：醋溜苜蓿、它似蜜、扒口条、红烧牛尾、芫爆散单、炸花生米、凉拌心里美。 %",ULtZ+
吃着喝着，聊的是天南地北，话题最多的是我们影响中老北京的人和物。正如时下北京的气候，当今的北京文化已经物是人非，应该说并非坏事，多元文化的充斥，让老北京文化也与时俱进了，新派北京文化正悄然弥漫着八百年的老城。 1J&#&\,f&
A君是烟酒不粘边得主，其实因为他是虔诚的穆斯林，以至于初中毕业就进了牛街的经学院，从海里掰（经学院学员）8年的艰苦奋斗，到穿衣挂帐子（圆满毕业），做到当今某清真寺阿訇，所以他是很守清规滴。每每我们聚会时，他都会唠叨几句，让我们戒烟戒酒。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惯了他的唠叨（在古兰经中严格禁止的食物被称为亥俩目，不是严格禁用的被称为啊亥俩目，烟酒就是后者）。A君与我是小学认识的，那会我住德内，他住德外，德外是老北京回民的聚居区之一（老北京回民区有南城的牛街，北城德外，东城朝阳门外南下坡等），我们经常混迹一处，不为别的就为了养鸟，A君家里养了不少鸟，我经常上门考察，意外的是A君爷爷并不因为我是非穆斯林而对我有偏见，相反非常疼爱我，用他自己的话说跟A君一样都是他孙子。 nzWQQ ra|?
老爷子是非常爱干净的，四季都是典型的京路打扮，中式便服衣裤，打着绑腿，穿着靸鞋。老爷发型是四面倒搬茬，每天早起必刮脸，把衣领口免起来洗脸、漱口。啃咔、啃咔嗖了几下嗓子，进屋就是一碗赝茶。那股利落劲我还历历在目，可惜的是老爷子已经作古（穆斯林应该说忤正）多年了。 (V)9s\ Le_
老爷子当初最爱黄鸟，冰红燕、冰黄燕。黄鸟玩的身条，叫口，不上三大件者，老爷子是绝不养的，所谓三大件就是指黄鸟学山喜鹊、红子和点药油葫芦，老爷子的黄鸟还有一项绝活就是有冰红燕口，叫的那是真真切切，曾经有人拿老爷子的黄鸟当游子，去打冰红燕。老爷子的冰红燕在当时的西北套，是出了名得好，寒冬腊月，老爷子用疤瘌花的架拐举着一只冰红燕和一只冰黄燕遛弯，那会招来一帮粉丝驻足围观的。 4]EvT=Ro
说起冰红（黄）燕，是老北京传统架子鸟的一种，时下玩的人不多，就是在当初玩的人也不多，一是因为次鸟不是北京原产，二是极难伺候。只有在北京门头沟秋碰儿（指从寒露到霜降）能打下几只，也很快流入高手或宅门玩主手里。而今的北京鸟市冰红燕虽不是大宗鸟类，但是每年还是能见到三二十只的，这样看来还是当今的北京好。说到这里我要讲两个关于冰红燕的故事了。 PLdf_/]-
一是门头沟戚小爷的故事，二是评书大家王杰奎的故事。诸位莫急容我喝口水慢慢道来。 >] -<uT_
解放前门头沟有位响当当的玩主，人称“戚小爷”，戚小爷算是个富二代，老爷子走的时候给留了六个窑口（煤矿），放到当今也绝对是个企业家了。可是戚小爷不爱买卖就爱玩，只要是玩就是脑袋消尖了钻，也许富二代都这个德行吧。戚小爷最爱冰红燕，爱到什么程度呢？每到秋碰，他必到西北套找人借冰红燕游子，然后于寒露当天在家里放桌请客，请的不是玩主，是门头沟娱乐界人士，其实就是窑子的老鸨子和大茶壶，还有有名的王八等。可是戚小爷并坐上座，并不与这些人同桌，目的就是通知这些人推荐当年的漂亮窑姐陪自己上山打鸟，姑娘陪一天十块大洋，老鸨和茶壶的好处单说，那年月这买卖可是真真的肥差了。推荐者第二天踏破门槛自不必多说，上山半个月花了多少银钱不想也知道，可是所获冰红燕确实凤毛麟角。 )tvc/)&A}
打了冰红燕小爷用豆包布包好放筒子里下山打辆洋车奔东四牌楼茶馆去会鸟友。论当时价冰红燕1块五现洋，车费得三块，用小爷自己的话说就是这瘾。可是偏偏那天中午，车夫来了句：“对不住，爷我真去不了”小爷道：“嫌钱少”车夫道：“不是，真不是，我得去听匣子，一会是净街王的三侠五义了”（匣子北京话就是当初的广播）。小爷怎么去的东四茶馆我们不聊了，接着这茬我们讲讲第二个故事。 wx./"m.M
北京老人应该依稀记得净街王，评书大家，本名王杰奎。以《三侠五义》、《济公传》、《聊斋》为看家三套书。当初匣子里要是放王先生的书可以说万人空巷，所以本称为净街王。与王先生同辈的还有袁氏三杰，也就是袁阔成的父亲叔父三人。王先生擅长长枪袍带和神册子类书，王先生当初在东四茶馆设有专场。进茶馆的人一人书钱一毛。王先生也最爱冰红燕。一次南城一位玩家姓罗名品三，冬日提一个冰黄燕于高腔栅子笼，用架拐举一个冰红燕，来东四茶馆听书。 L&QtHSzy
正王先生说到精彩处，笼中黄燕和架上红燕齐鸣，惹得台上台下雷鸣一片，然两雀岿然不动。王先生下台连忙给罗爷一躬到底。罗爷嘿嘿一笑，王先生褒奖好鸟好鸟。罗先生生性高傲之极说道，进茶馆听您一段书一毛钱，王先生忙道您几儿来几儿白听，罗先生又道我是落魄了，还是捡煤核的您甭管，进茶馆我就是惦记花钱的，您听我这鸟叫您得给二毛五，王先生哑然——————。一段老先生斗气的故事可见当初冰红燕之珍贵。 V_ lGj
“来，杯中水干了”A君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收回思绪也把残酒一股脑的吞了下去，哥几个踉跄着出了饭馆各自散去，我拦了量出租，推门要上，哪知道司机师傅说了句：“抱歉先生，我不拉客了，匣子响了，我得听净街王的《济公传》”。 8:<1|]]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我是真多了么，一觉醒来，媳妇说我回家后倒床便睡，中午才醒。怀念我梦中的北京，憧憬时下的京城，愿手中之笔能粗描出北京的轮廓，愿当今北京更加绚丽多姿。 W#V fX!~
2011年冬日于京华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