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世界——《饕鳞四问》之“三问：流行还是流传”——转自鱼爸鱼妈（林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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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饕鳞”受人青睐，除“大”之外，还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其侧视效果让众多以俯视为导向的传统品种相形见绌。可以预期，只要现代水族箱还是金鱼养器的主流，像琉金、国寿、泰寿、泰狮这类偏重“侧视”的品种，仍会“大行其道”。于是，有人忿忿然：“啥流行就评啥，把传统品种都丢了，中国金鱼真是堕落啊！”

     实话讲，贵“今”贱“古”或贵“古”贱“今”的论调听多了，总觉得不过是名利场逻辑使然。金鱼之美丑，绝非“传统”与“现代”可以区隔。“传统”可为“现代”，“现代”亦可为“传统”。三十年前，蓝丹凤不过两三元一条的边缘品种，“我们场子里，十年恨不能卖不出一条去”（李振德语），而今炒到动辄上千元计，你说它是传统还是现代？三十年后，如果书写中国金鱼史而不见“饕鳞”之属的印迹，则是编撰者的盲视——作为时下金鱼的主力品种，“饕鳞”既叛逆了传统，也丰富了传统，并将在与传统的对话中融构新的传统，你说它是现代还是传统？

    依笔者之见，如果从古今之辩中抽出，而以“流行”还是“流传”的视角切入，或许能更恰切地把握金鱼的生死脉动。

    “流行”，重在品种的时尚与广布。以“饕鳞”为例，琉金自日本引进之后，一时间打破了审美疲劳，追新求奇，玩者本性，人趋之，此其一。琉金背峰高，体幅圆，适于玻璃缸观赏，而本土业者又能高上加高，圆上加圆，人趋之，此其二。琉金不似凤尾龙睛球等品种，需眼、尾、球三者兼顾，其观赏点（也即生长点）相对简单，可入塘“野”炼，出“饕鳞”，人趋之，此其三。进而，“大而圆”招财进宝，让“饕鳞”在风水之说盛行的东南亚市场大受追捧，而将风靡一时的血鹦鹉逐出缸去，人趋之，此其四。又，养出“饕鳞”的鱼场赚得盆满钵满，在以经济为导向的时风之下，自然潜移默化着人们的审美趣味和评判尺度，于是，“饕鳞”在鱼赛中声名大噪，人趋之，此其五。诸种诱因，不一而足；名利互生，盘桓交错。曾听一资深鱼友信誓旦旦：“我得买几条‘东海’的鱼，我周围玩得上档次的朋友都说，没玩过‘东海’的鱼，哪好意思说入流？！”嗯，“流行”之谓是也。

    “流传”，重在品种的沿续与精进。以日本宇野系兰寿为例，当年，宇野仁松氏以“累代繁殖”的险径，以“百年难成一好鱼”的心志追求理想的兰寿型，培育出风格卓然的“不世之鱼”。而宇野理念的传人——南泽诚美，又以“幽隐林泉”的出世之心把宇野兰寿的“一筋”、“二筋”、“三筋”……“七筋”演绎得美仑美奂。在《我对宇野兰寿的思考》一文中，南泽深情地写道：“爱宇野兰寿的爱好家们，不要以大会比赛做鱼为出发点，从了不起的先人们传承而来，现在仍然不断追求无限美的一味、二味、味味不同的原汁原味的宇野兰寿，我们一起尝试饲育好吗？”从中，可见日本鱼人一脉相承的“兰寿之心”，而让我们对金鱼这一“活的艺术品”有了更深的体悟：既为艺术，便需人文；既为人文，便需传承。金鱼作为一种人文造物，它的演进必然是“传承”中的积淀与生发。“传承”，是金鱼的“活”力之源，也是金鱼成就“艺术”之美的必由之路。

     “流行”与“流传”，一表一里。“流行”是江面奔腾的浪涛，“流传”是江底深沉的潜涌。浪涛与潜涌，随时运升沉交替，随地势激拓回旋，由此构成中国金鱼的千年流脉，浩浩汤汤。

     进而言之，“流行”，诉诸人之欲望的外在索求，“流传”，诉诸人之心灵的内在安住。“内”与“外”，本应和谐相生，偏偏，我们赶上了急功近利的时代，欲念横生，心意浮燥，于是乎金鱼，也如走马灯般粉墨登场，看“流行”好不热闹，想“流传”不胜悲凉。在2012年中国水族名人名鱼论坛上，笔者斗胆放言：“今天，我们可敢把王字虎、鹅头红与日寿并置一盆，一比高下？”满座愀然。

     想来，在论坛上能提起王字虎、鹅头红，本有几分奢侈。曾几何时，这两个宫廷金鱼的看家品种被“流行”的坑塘鱼冲击得几有灭绝之虞。虽然理论上讲，金鱼的所有品种，都分支于“文”、“蛋”、“龙”、“龙背”这四大主脉，而支脉与支脉、主脉与主脉间都可杂交借用，萌蘖新枝，但在实践层面，我愈发觉得，一些品种的性状特征简直是上帝抛掷的骰子——不是所有的遗传密码都可以失而复得，不是所有的机缘凑泊都可以时光重现，因此金鱼传承，首要之务就是保存住那些伟大的近乎天赐的基因。特别是王字虎、鹅头红，作为蛋种高头型和蛋种鹅头型的单传一脉，实是金鱼演化谱系的两大要津，丢了它，整个中国金鱼的发展版图都将失陷一方，这也是笔者近年来不揣鄙陋，为王字虎、鹅头红倾情笔墨的原因。谁抛弃历史，谁就会被未来抛弃，当一座座文化古迹被房地产商饕餮吞噬，谁又能许诺金鱼——一脉悠远的“流传”？

     幸而，在有识之士和爱好者的努力下，王字虎、鹅头红渐有复苏的迹像。虽然当下看还是“粗胚”，但至少有了“精做”的基础。“精益求精”，这是日寿给我们的启示，相比品种的延续，品种的精进更富于挑战。即如王字虎、鹅头红，纵使拿出刘（景春）先生当年的鼎盛之鱼，仍有可改良之处，这关乎金鱼遗传性征的提炼，也关乎审美观念的演进。比如头身比例，刘先生以1：1为极品——据传刘家当年的顶尖鱼，多呈前倾状；李先生则认为，“1：1”实不可取，当以“2：3”为宜，否则，“即便不栽头，其虎性之状也尽失，其灵动之气也荡然无存。”联想到日寿对协调性与游姿的追求，可以说，这是中日鱼人对“蛋种发头鱼”审美标准达成的新共识。传承不是复古，金鱼的人文特质决定了，“古”不可复，亦不必复。诚如李先生所言：“审美观的时尚属性以及审美与时俱进的发展，赋予了人类对创造‘生命艺术’永无止境的追求与探索的使命，就像中国金鱼走过了千年历程，也许它刚刚步入成年。”

     如是观，则正当“流行”的“饕鳞”或许还乳臭未干——嗯，我更愿把它想像成一只刚孵出蛋壳儿的小恐龙。看它张牙舞爪的模样，真叫可气又可爱：它的前世，本是一条放生池里的鲫瓜子，它的来生呢，或许是一条悠游龙宫的美人鱼——这是传说吗？不，这是“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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