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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婵媛——质地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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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十二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0-06-15
— 本帖被 大苏打 执行提前操作(2010-06-29) —
          老话讲:养鱼先养水。已经被无数同仁滥觞肇迹了,但没多少能理论出个所以然,究其原由,无非都是些玩家的经验之谈,却如同禅宗的“一花分五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旦开明正义,落于纸面,难免有些辞不达意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毕竟玩家不是专家,无法用论文般的语句来层层剖析,点点解释,那样读着也太枯燥无味了,属于累人累己之作。故而不为。仅亦尝试。看能否也“花来衫里,影落池中”般眷顾自然。或如苏轼调侃王安石说的:若波者水之皮的话,“滑”则当为水之骨了。而字里行间,不求至理,但愿谐趣。

      记得小时候跟邻居七叔叔学着养鱼。暑假,四合院里,蝉鸣人静,开口先教我用瓦盆,讲究要下接地气,“素面朝天”。其余花哨的东西一概舍去。他家门前有棵石榴树,每当落英纷纷,底下乌盆绿水,浮着瓣瓣红蕊和道道赤鳞。废名说他喜欢看耕牛从石榴树下披花而过,是种野趣。七叔叔只念过几年书,却更著一缕“隐士”气,比废名好似“此时无声胜有声”,另存一股乐天的味道。彼时七叔叔手把手地给我“开缸”。原因必须从头做起,所以他不送我旧盆。而是将我买来的新缸用米汤浸泡,名曰“断生”,好去掉窑里带来的火气。也就是除碱,以米汤之“酸”来中和调解,且还防止渗水的老法子。期间,七叔叔告诫我说:“勿燥”。一定要有耐心烦的。所谓好事多磨,磨得就是“火气”,急来不得。这般十日左右,我已抓耳挠腮,典型一“小猴崽子”。好在有人约束着,我也没有“爽约”。熬到一缸米汤稠成“一锅粥”后,七叔叔给我涮净放水,又曝晒数天,几乎一夜之间,竟然生苔了。尽管绿色一点,但循序渐进,就是老子所说“一生二,二生三”的“婆娑世界”,盛意盎然。然后才换上新水,困好蓄之两尾小鱼苗,还送我几株水草,道:“先养养看吧,不死就活了。”当时听了,年幼如我,以为说鱼;来日及长,始知原是讲水质。而相辅相成,可受用终生。

      依稀记得,那两条小鱼是狮子,除了三尾,别无瑕疵,皆为当年的春苗,已经变色。其一红白,分布地错落有序,仿佛郑燮的“六分半”,书成一派乱石铺街,大小景致的模样。七叔叔送我时,不住地摇头感叹:“可惜了,可惜了。比十二红经看多了”当然,我也是后来方才明白。不是乱花迷眼,是十二红过于呆板。造作地不自然。还有,七叔叔的狮鳞是亮丽的,朱红瓷白,片叶较大。头茸亦方正饱满,仅过吻端。又直背宽尾。远非今日之流,那种“坑货”所能比的;同所谓的“泰狮”亦花开两朵,“一枝独秀”;较日人的东锦则更上层楼,大有看头。可惜,也像天妒红颜。我的两条小狮子是被我喂食过量,死于非命。那会都用水虱,或捞或买,比线虫要来得便宜,尚无时下之身价的。结果,一次投的太多,没有吃完,死后败坏了水质而殃及盆鱼。长日里的悉心照料就这般一个不注意,皆付之东流了。七叔叔的金鱼则因往后的生活所迫,从而绝种的。

    另外,彼时对鱼着迷,经常地走街串巷,找寻玩家。又缘着年幼,讲话由衷,但进出礼貌,故能少被人嫌,且还颇多收获。比如一条龙睛,却有些出人意料。是我一同学父亲养的。从小便搁在罐头瓶里。好比是无心插柳,这随手一丢,不想竟长至一扎长短。比老法的“蹲鱼”都要奇迹。平时也不晒水,直接换新的。不过,那会我们济南城里犹采地下水,泉脉尚可。不像今天,徒有其名矣。但是我家小姑姑前年退休后喂了几缸的“孔雀”,每次翻盆,全是自来水,照样生猛,已经“四世同堂”。可见,无论如何,首先是得叫鱼适应“你”,否则便如那条罐头龙睛,给我后,宽水放养,三天夭折。其次方为一众高人们所经常言之的“手势”。要么就成“打哑谜”了。说到这里,不禁想起我乡当年的两大“圣地”。一是大明湖园内苗圃里的“金鱼坞”;二是趵突泉的水族馆。两处地方基本上都不怎么对外开放,非有熟人门路不行。我是跟着舅爷去的。舅爷可称得上个杂家,“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掐头去尾,他都玩出了花样。对鱼上瘾大概在八五年左右,正是“东风式微,西风渐进”,思潮澎湃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热带鱼,市面上仅能于老东门琵琶桥北护城河沿岸的地摊前看到几条大路货。想见精品,唯有西门趵突泉的水族馆了。当日,的确是我先跟着舅爷进去的趵突泉公园,但我调皮,上蹿下跳的,结果一不小心,竟然在个十冬腊月里掉进那“三股水儿”里。人家“落汤鸡”洗的还是热水澡,我倒好,差点没冻成冰棍。捞上来后,幸亏有人说水族馆内有暖气,赶紧送去缓缓。所以,这初登门第,其实还是舅爷沾得我的光。由此缘起,我们爷俩都有生以来,大开眼界。通天齐地的玻璃缸里,头回见到一米多长的七星刀,金银龙和成群结队的食人鲳又五彩神仙。真可谓是光怪陆离,夺人心魄。舅爷就从此丢了魂,单对“五彩”着迷,后来背着舅奶花五十元买了两条分币大小的苗子,几天养死,一年没有零花钱。那会他一月勉强才挣“七张”,却已“大款”,而毫不气馁,接二连三地明知故犯,硬是把个孔门媳妇给变成了河东狮吼。鱼则越养越出色,五彩斑斓的,算得上是玩这个的老人儿了。不过,我却不怎么喜欢热带鱼,或许就是这一寒颤所激灵得,反而使之于身不亲了。那时,舅爷在他家楼上用“黑水”养燕,自发研制,器材满屋。另边,我正围着一盆绿水打转,头顶半树石榴花,蛛丝儿结在椽前檐际。

      明湖就是一大池子的绿水,主要由趵突,五龙等几处泉系,汇合而成,再流经小清河,最终于京杭大运。以前真的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人送小江南的。家母便是苏州人,常叹:也就‘百花洲’一带还有几分宽的‘吴天’”。但她听不懂评弹,早先随外婆刚入济南城时犹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涉及家世,这里不谈。还说绿水罢。却忽然想起东南门牌坊上的“大明湖”是舒同写的。据传山东境内没有亲笔的“毛体”,多是集字。原因就是伟人当年曾经说过:“山东本来就有一位大书法家,我就不用再挥毫了。”而舒同晚年最常自习的三个字有“黄鹤楼”,真是“唯见长江天际流”。不过,“江清月近人”,西湖的三潭映月也是照在绿水中的。所以藻之泛滥,为之弊端。大明湖用种生物制剂定期除藻,至今效果不好,其实主要是源泉减少以及过度的污染而变得“死水微澜”,时有鱼之浮尸一片做证言。远不如“金鱼坞”里的兄弟姊妹活得敞亮。又倘若一朝澈底,就是鱼人常说的回清水。藻死鱼亡,只好请司马光来砸缸了。所以,青翠透明的水质是为最佳状态,对鱼对你,都是好事。比得上“物我两忘”。

      不过,绿水日常打理起来的确有些费心劳神。本来一翠犹新,可正午的骄阳才过,便与晚霞天际一般的浓妆艳抹了,却拦不住几分韶华迟暮的颜色。故而,必要的遮光是一定的;或者回避,散光足矣。但一贫如洗似的精光彻底则定然回清,就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和谐”一词亦应当此来讲。凡事都须融洽。犹如曹洞宗的“五位君臣说”。是非正非偏,审详明辨。却记起红楼梦里的一段,三十六回上,曹雪芹借着宝玉的绣口一吐,大谈所谓的“文谏武战”,好是把三国以来的英雄忠烈批了个体无完肤。其实养鱼养水也似这般。不能等到天下大乱时方下重典,主要还在于平日里的维护。以非染非净为中正,自然还你个鱼水之欢。但凡事又皆有个临界点,故世无永远,诸葛亮的木马流牛仍需以人力,否则不行。而绿水也终究会返清的,只能从头再来。最便捷的办法是用“水头”,与词牌“水调歌头”差不多,可直接从“中序”开始“主题”。就是“新水三千”,只拿一瓢“老绿”做引子,不出三日便碧波荡漾了。而制作“水头”更为简单,仅需盈盈一盏的陈水来饲养两条壮鱼苗,曝晒三天,基本成矣。其实绿水一池如是可得,费时快慢罢了,毫无神秘可言的。若有亦为一“静”字。这就像是济南的护城河,水流出自泉系而经年不息,清可见底;末了汇之于大明湖里,从此仿佛养尊处优般,变成了绿水一潭。所以绿水囿鱼最好不使用“过滤”。“观点”不同而已。若用,我的经验是去掉泵之扬程,化堵为疏,导入滤棉;另使盆体微倾,重心原理,由此抽水排污一体矣,且无碍观瞻,一脉潺湲。但绿水的缺点是鱼能见你,你则只可观鱼。这个“观”是走马观花的观,无法看得细致全面,有时鱼患小恙,一不注意乃至大病丧命,都属寻常。不过,绿水增色到底还是言之有物的。就像我家清水池中的兰寿,精心伺候了两年,虽然不如人家的看着惊艳,也算可以入眼。但是比起绿水盆里的虎头来,总觉得鳞片不够油亮,发涩似的。后来忙碌,照顾不周。随之,两者间的差距渐远。尤其一条老“青皮”,且暗淡成小草鱼儿了,索性往绿水里一丢,半月即放靛光。要么那些高手就不在“精料”里平添螺旋藻,或喂无根萍了。其实一回事。好比画画似的,凡红加绿,谓之补色。否则,任是雁塔题名的“东大关”,扔清水里不管,照样做不成“烧尾宴”。

      话又说回。如若张丑在《朱砂鱼谱》所言:“赏鉴朱砂鱼,宜早起,阳谷初生,霞锦未散,荡漾于清泉碧藻之间,若武陵落英点点,扑人眉捷;宜月夜,圆魄当天倒影插波,时时尺鳞拨刺,自觉目境为醒;宜微风,为披为拂,琮琮成韵,游鱼出听,致极可人;宜细雨,蒙蒙霏霏,保(补音,唐韵)波成纹,且飞且跃,竟吸天浆,观者逗弗肯去。”肯定是以清水为佳境。换做绿不见底的话,则像苏舜卿的“松桥待金鲫,竟日独迟留。”即便见到亦可比他的“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总之看不清。另外,张谦德又说:“鱼相忘于江湖,是鱼乐也。朱砂鱼不幸为庭斋间物,涓涓一勺水之积也,不厚故。须数日一换却,其水取江湖活水为上,井水清泠者次之,必不用者城市中河水也。”不过,想必其时河水亦好过眼下之城市中者也;江湖更无今日的蓝藻为害,过则成灾。可见,古人取水是清澈的,而且不用处理,随汲随需,自然造化矣。所以古人养鱼要相对容易地多。其水本来就活。所以师法过去,今人分析出一宝物,名曰“硝化细菌”,从而为自来水养鱼奠定了学术基础。我是大约十年前首次获知“宁馨儿”的,不过说来话长,枝蔓太多,好像“从前有座山”似的罗嗦,且听分说。彼时我有点“小人”乍富,每日里呼朋唤友,大碗喝酒。后来屈指一算,与其这般浪费,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得好,而且犹多一进项,可谓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于是就自己开了家小店,想学司马相如,但没穿犊鼻裤,亦无文君当卢。不过,花间一壶酒,却街有芳邻一众。其中最出色的四位,分别被我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冠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先说东邪,昵称老大,是一教师,虽然秀色可餐,却十分冷艳。平时往来过去,旁若无人,从不正眼我们。但她差点成为我的妻。老二西毒,是个尤物。现在只记得她的相公。那是在个夏初,刚过端午。一日见其夫妇萍踪侠影般款款而来。女人如故,男人却身着一套白色的真丝西服,关键是其项间还有一条质地同样的围巾,流苏如沐,无风亦舞。当场将我们这群“汗衫党”给笑翻了。没辙,泺源大街,济南风土,经不起十里洋场的派头。尽管有些“吃醋”。小三外号“狗妈妈”,因她有只名唤“淘气”的贵宾犬。本身亦贵妇风范,传闻却指其是别人的外室。起初我不信,后来鬼使神差,不得不信了。小四儿是个学生。含苞待放,璞玉未琢。每当她娉娉婷婷地经过,我都叫他们“滚”,因伊喊我叔叔的。缘着其父贪杯,一次在我这里喝多了,非要促膝长谈。而我客套,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找上门来的,只好敷衍。无料,老哥聊发少年狂,不平之事皆以“我是鱼王”代替成因了。然后,相请莫过偶遇,我便随之串门,跟着登堂入室才惊鸿一瞥。的确有些“王道乐土”的模样,就像好多玩家的情况差不多,屋内到处都是鱼缸水族箱。其中最震撼的莫过一对斤沉的五花琉金。期间,老哥乘兴显摆,拿出一全是洋文的瓶子,挨个往水里点点一滴,道:“这个东西叫硝化细菌,养水的,是我托人专门从香港捎回来的,老贵了!”遂口若悬河,又滔滔不绝。我也了了解意,“卿本佳人,奈何为寇。”这老哥不务正业,到底是被鱼耍了。而后,他每来找我喝酒再无买过单,且一醉方休,从不吝情去留。于此不禁又想起我的七叔叔,那时正在外地奔波,为了一家老少,餐风露宿,鱼我两忘也已矣。另外,当日开业时,祖父尚且健在,曾为我取一店名,曰:者者居。意为“来者是客,去者是友。”很有和气,但我没用。结果,小店真被我干成了“私房菜馆”,除了我的那群狐朋狗友外,最终门可罗雀,以关张大吉。现在想想,挺有意思。单是那四朵金花便可“鱼趣”:老大是个冷美人,好比着蓝丹凤,可遇不可求的;老二妖娆,如同蝶尾,却难免一丝俗气;小三华贵,唯有兰寿般配;小四儿则一犹未褪色的青苗,世事叵测,前途难料。不过,话归正题,张丑张谦德的《朱砂鱼谱》分为“叙容质”和“叙爱养”上下两篇。鉴赏在上,打理在下。可见,闲情逸致皆须以物质基础,否则亦如其说:“纵不毙亦乏天趣,而生意不舒矣,慎之慎之。”

      最后,说千道万,想要“鱼水之欢”总是件用心良苦的事情,不能因陋就简或热情三天。就像写字一样,先从“永”之八法练起,渐而扩展,汲取百家经验。亦如作文,所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最好是相得益彰,全然讲究。若似某些名家般的“大块文章”,美其名曰为“返璞归真”便有卖老之嫌矣,实在不该。而沧海桑田距我远,堪折眼前一雪莲。
[ 此贴被十二在2010-06-15 18:48重新编辑 ]
2条评分
冰晶玉洁 兰寿币 +200 原创内容 2010-06-15
天山雪 兰寿币 +200 优秀文章 2010-06-15
离线idlerlean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10-06-15
先顶再学习
离线一竿老竹

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10-06-15
收藏。      
离线旭日升
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10-06-15
好啊,,
离线11wanglio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0-06-15
已阅读
离线朱胜泉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0-06-15
这文章很有才气 出自名作家之手
离线尼奥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0-06-15
写的好~~~
离线善水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0-06-15
看起累!文字过于浮华。
离线保护视力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0-06-15
好,文化人。
离线itdyg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0-06-15
看过了,还真够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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