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禅语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体会,“诸相非相”,每次对着鱼缸出神的时候,似乎就在觉得这句话说亦能理解城一种境界,由我观物,物便皆着我之色彩,最后浑然物我两忘,不知道蝴蝶为庄周,还是庄周为蝴蝶,不知鱼之乐,亦不知我之乐了。
痴迷其中,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个纷扰的世界,能够那么日日能有一刹凝神而“游”,心能够歇脚在一方单纯而且安静的地方,不是也很惬意吗?你邂逅的也许并不只是那水中嬉戏倏然出游的鱼,或许是那个钢筋水泥中被生活渐渐变成行尸走肉的皮囊之下久违的灵魂,不是吗?前几日和一个当地的鱼友略带调侃的说,今年为了这几盆小鱼苗把外地的工作也放弃了,每天中午2个小时午休还来回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赶回家喂小苗,真是累的够呛。忘记他原话是怎么说的了,大致的意思是人总要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做回自己,干点自个儿喜欢的事情,不然就活的太索然无味了。“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大抵说的是这么个事。
所谓“真气”,指的是人身上的血肉,情脉,如果没了,人便如同走肉,与社会大生产流水线上的机器无异。然而在现实的压力下,梦想渐渐遥远,青春渐渐离逝,其实我们身上的“真气”少了太多太多。记得工作几年之后特意买了本杜甫的选集放在书柜最显眼的地方,原因很简单,渐渐觉得那个诗写得一半茅屋为秋风所破,爬上屋顶修好了房子,漏水的地方放好了盆,之后把那张完全沁湿的宣纸捡起来从新抄好了继续创作的杜甫,伟大的并不仅仅是诗歌的艺术,更是诗格的坚韧。其实同样很佩服那些由于工作要偶尔搬迁的人们,不大的出租屋内甚至校园寝室还划了一方浅池,只为见鱼戏莲叶间。若这群人不是一个小圆玻璃缸养着一大群可怜的小鱼,倒是过滤增氧齐全,鱼还活的有滋有味,我便更加怀揣着一份虔诚的倾慕了。早几年也是在外奔波,但凡回家要么是进的新鱼要带回去,要么老鱼转移根据地,两大塑料袋打好氧气,汽车转火车,人山人海的车站总担心袋被挤破,如今想想也别有一番滋味了。
若是说养鱼只有欢喜从未觉得幸苦,总觉得这样的话略显浅薄了,记得有一年三伏天去长沙市郊的一个渔场买鱼,结果公交在一个立交桥两站之间提前下了,拎着两大袋子水,人快中暑了还怕把鱼晒出毛病了,直到走到车站,就中幸苦可见一般,单单就说家里周大鱼小鱼四五桶的水拎出去晒,周末五六点起来去打鱼虫也相信若不是真心喜欢,也定然不会如此。因为喜欢,便觉得干的有劲,再幸苦也便不觉得什么了。
或许一切的付出只是为了看到家里的每一条鱼都能很健康的活着,或许也不需要出彩,以至给人惊喜,就那么你看着他若有所思,他看着你若有所想,你所思的他不知道,他所想的你却能猜出一二,你见他如同一个水中舞蹈的精灵,忘却了一切,此刻唯有真水是真的,这鱼是真的,除此皆为虚浮,就已经很满足了。偶尔羡慕它的自在,又感叹他再如何自在也不过是这缸中的玩物,其实入了江湖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拘泥在这天地之中,做了造物者的玩物,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悲观,反倒安然自在,“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偶尔饮茶,所饮之茶虽不贵,但喜欢那个姿态,纵然是故作玩味,喜欢那种味道,能嗅茶之香,或淡浓,或陈新,偶尔还能透过杯沿自嗅,这气味或好或不好。日日观鱼,亦能在水面浮光掠影中照见自己,虚影浮于水面,心性晕在水中,涤荡化开,或许自己也未成认识。几只调皮的小家伙在水面打了个水花,我的沉思似乎被打断了,呆呆的站着,忽觉游鱼如梦,实能照见自心。